人追求的东西一远,人心就容易浮躁。
这也不是秦石头一个人才有的毛病,世人中,能做到心无旁骛,不为外物所干扰,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进的,又能有几个呢?
娄雨贤只当学生是太急于求成,以至于太过浮躁,便对他道:“从今日起,你开始读《词韵》和《韵府群玉》,除此之外,每日都要写一首诗交上来。”
他严肃的很,若学不会作诗,在士人中都要低人一等。
秦石头哑然,好好的心理辅导又变成学业压力了。
可他也只能点头应下:“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他心态好的很,写不出来诗,说明他在此道没有天赋,但笨鸟先飞,他本就不是什么天才,读书读出成就来,靠得就是苦心钻研的毅力。
都不用娄雨贤说,他也打算好好研究韵律,把作诗作为当前的重中之重了。
猫娃子喝着药,慢慢调理身子,家里出钱,因着有苏木这一层关系,苏柘没收方子钱,秦家又省下一笔。
秦石头也不再想着往县里跑,想法子挣钱。
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到学习上,急迫地想在两年后的县试大展身手。
每日要背书,还要监督大毛他们背书,教猫娃子写字,在教的过程中,他自己的知识也越发巩固,同时对某些文章的内容理解也在逐渐加深。
然后就是练字。现在他们每个人都要用笔墨纸砚练字,练字进度不一,花费也较之前多了些,不过正面反面轮流利用,大毛他们也学秦石头在纸上写之前先在沙地上练习,争取做到不浪费每一次落笔的机会,真正把省钱和练字都给抓到极致。
原本秦石头学习之余还会侍弄菜园里的瓜果蔬菜,喂喂鸡鸭,陪朋友们玩一玩,强身健体。
现在他又给自己多开辟一段独处的时间,让自己到处走一走,远离喧嚣,去观察周围的景色,以求有“诗兴”。
面对急匆匆的车水马龙,一个现代人很难想出什么诗兴,但如果换个环境,到大自然之中,人的脑子里就很容易蹦出早年积累的诗词歌赋。
大毛他们都很好奇为何每日秦石头都要消失一段时间,他们也想跟来同他一起玩。
可秦石头哪里会允许他们搞破坏?
这一日秦石头练完字刚要离开,猫娃子便也收拾东西想要跟上:“你去哪?”
“你管我做甚,做你的功课。”
“我可是你二哥,你去哪我也要去。”
“行吧行吧,那你先把这篇文章读完,我等你,”秦石头不耐烦地等他,“快点啊,慢了我就不等你了。”
猫娃子这才放下心来,大声读起来,秦石头在班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大毛写的字,一会儿看看墩儿背书。
走到门口,他忽地撒丫子跑起来。
“石头!”猫娃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连忙推开桌子跟上去。
秦石头跑出好远,见身后猫娃子没跟来,吐着舌头做鬼脸:“笨蛋,就不带你。”
做完这个动作,他才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幼稚了,幼稚到都有些不像他。
但实在快乐。
他有爹有娘,有相互扶持的亲人,有性情各异的亲兄弟姐妹,虽然没钱,可和上辈子相比,他已经富有了太多。
秦石头在村里闲逛,闻到一股荷花的清香,便循着味道走过去,穿过一片柳树林,终于抵达一片芳草地,旁边有个半亩大小的野荷塘,四周叫半人高的野草包围着。
有种荒凉野性的美。
秦石头爬上一棵歪脖子树,坐在树枝上欣赏眼前的美景,荷花又叫没骨花,生的娇弱,却又有文人口中的高洁品性。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士人写荷花,不仅是在写荷花,更是在写某种象征。
一瞬间,秦石头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某些窍门。
可一滴雨忽然落在他脑门,打断他的思绪。
仰头一看,六月天,孩子脸,竟是要下雨了。
不知会不会打雷,他连忙从树上下来,采了片荷叶顶头上,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荷叶荷花被雨水打的东倒西歪,秦石头也被浇湿大半身子。
雨前后下了没十分钟,头顶的乌云镶着金边,照的四周一片亮一片暗的,周遭景色叫雨洗了一番,瞧着愈发干净清新。
再看那荷塘里的花叶,十几颗含苞待放的荷花骨朵,叫水撬开几片紫粉色的花瓣,晶莹的水珠从半垂的花尖滴下,坠到荷叶上,碧绿的青蛙受到惊吓,猛地跳入水中。
荷叶微倾,水珠也随之汇入池塘。
秦石头如在画中,整个人似乎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他存在,却又不是以作为人的客体而存在,像是一棵树,一株草,就生长在这处无人光临的荒废野塘周围。
人世间一切追求,似乎都是外物。
要向内求。
秦石头的大脑高度运转,想到了王阳明,想到了苏东坡,想到了过往一切知识的总和。
最后他脑子里只剩下苏东坡的一篇名句。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