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船家,这船上共有八人一驴,谁知道都是从哪来的,互相都不认识,从吉川县到宣城,顺流而下坐船也要一两日功夫,若彼此之间不言不语,那也挺无聊的。
布衣书生率先说话,船家立马接话道:“你们认识?”
“并不认识。”
“那你怎么知道他叫孙楚声?”
布衣书生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船家摸不着头脑。不过眼见着前面要拐弯,他也没心情再问其他,连忙大喊一声:“坐稳了——”
众人慌忙抓住身边一切能稳住身形的东西,秦扶清抱住长耳,秦行把他护在身下。
这一叶扁舟在这江水之中受尽折磨,时而向前,时而冲天,时而拐弯,时而侧倾,且没个尽头。
秦扶清心头涌起后悔的心思,他不该什么都想尝试的,老天爷,这要是真翻船了,怕是九条命的猫也难活吧?
没后悔多久,下一秒一个更高更急的浪从船后追来,船家不急反笑,他摇着杵,好似人船一体,心意一动,船指哪到哪,莫说一个浪,就是七八个浪来了又走,在他摇船技术下也都是小儿科。
回头一看,船舱里平日有头有脸的人,甭管是有钱还是有地位,全都像是晕头鸭子,一会儿往北撞一会儿往南摔的,好不狼狈!
船家嘲讽的笑声也被船周啸急的风声给淹没,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岸青山遮天蔽日,水流也没那么急了,船速这才稍微慢了下来。
“呕……”
方才如同玩激流勇进,又像是在玩云霄飞车,大家集中注意力,十分紧张,反而没有翻江倒海的想法。
一停下来,好几人不约而同地扑向船头船尾,寻个好位置做胃部清理大师。
呕吐声不绝于耳,秦扶清本想忍,奈何这声音太诱人,他也忍不住,找个空位置吐了个痛快。
直到胃里啥都没了,晕胀的大脑才勉强找回一丝神志。
长耳“呃呃”地叫着,显然也十分不适应。
船舱里人横七竖八地躺着,连坐起的劲头都没了,秦扶清勉强从包袱里找出一把豆饲料,喂给长耳。
那船家收了船桨,两手撑着船,遮住光亮,呵呵笑道:“接下来咱们还要共处两日呢,鄙人张胜,在这儿划船都有十几载了,你们尽管放心,包给你们平安送到宣城!”
“你,你这人……”布衣书生八成没说过什么脏话,指着张胜的手都在抖,嘴唇也在发颤,愣是没骂出来。
张胜又哈哈大笑,跨进来把布衣书生的手握住,顺势帮他收回去,又撸一把驴耳朵,亲昵问道:“你和这小少爷认识啊?”
布衣书生憋屈道:“不认识!”
“不认得你怎么知道他叫孙楚声?”
“下里巴人!”
“你们都是下里巴的人?老乡?”
秦扶清没忍住,被这年轻船家给逗笑出了声音。
瞧瞧,这就是超绝钝感力。都挨骂了还能跟人家聊的有来有回呢。
“船家,船不用管吗?”
“不用,这条路我熟的很,闭着眼都能走。一会儿到前面我就下网捕鱼给你们吃,你们刚吐完,鱼儿吃的正兴,估计你们也不想吃这附近的鱼吧?”
秦扶清眼角含笑道:“那就好,你误会了,我们并不认识,我姓秦,名叫秦扶清,这是我的随从,秦行。”
“哦~那谁是孙楚声?”
其他人还在缓神呢,耷拉着眼睛,都不搭理他。
秦扶清道:“孙楚声并非人名,而是指代驴叫。孙楚是西晋时期的一个读书人,他恃才傲物,唯独敬佩一个叫王济的人,王济去世时,孙楚前去吊丧,宾客皆垂泪哭丧,孙楚哭罢,对王济遗体道:‘你生前喜欢听我学驴叫,我现在再给你叫几声吧。’此后驴就有了孙楚声这个雅号。方才这位文士,就是在说笑话。”
“小孩,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和他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夯汉有什么可说的?”布衣书生一甩袖子,显然还在气船家戏弄他们的行为。
张胜箕坐在那,丝毫不把文士的轻蔑放在心上:“哼,上了我的船反倒看不起我,你们这些读书人,才叫人看不起呢!”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紧张,莫非是遇见黑心船家,要威胁他们交出钱财,不给就扔下船不成?
这茫茫江波,连个鬼影都瞧不见,只剩他们几人,张胜凫水的技术出神入化,若真是如此,他们可算是遭灾了!
被众人齐刷刷盯着,张胜也意识到不对,连忙摆手笑道:“莫要紧张,莫要害怕,你们看我这张嘴!真是没个把门的,算了,我一个糙人,本就与你们不是一路的,我出去打些鱼来做饭,你们再休息休息!”
他说罢,起身从船舱里离开,末了将茅草帘放下。只剩船舱内众人面面相觑。
靠船尾的人扒开席子往外看,见张胜从竹竿上取下渔网,站在船尾撒网打鱼,不像有假。回头对众人说道:“诸位,咱们不会上了贼船吧?”
布衣书生明显有些慌乱,抱紧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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