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没发现到康熙看见她了,却也在角落里肝儿颤。
主要她站的地儿离昭仁殿太近了,稍不注意就容易叫人看在眼里。
可今儿个真不是她主动出来吃瓜的。
御茶房里虽进了新人,都刚入宫没多久,年纪也小。
秦姑姑怕她们规矩没学明白冲撞了贵人,在熬好了性子之前,不叫她们到处走动。
唯二的老人翠微和方荷成了领头羊。
秦姑姑清楚,方荷干活儿稳妥却不善言辞,特地安排她在夜里当值。
是心疼翠微熬夜还是人尽其用,方荷不得而知,但翠微有秦姑姑撑腰,每回都是天儿还没黑就叫方荷去茶房干活。
方荷不想跟翠微起争执,早早过来替翠微站桩,没想到就碰上乌鼐被架出来了。
一个月来都第三回了!
方荷为了保命,也得伸长耳朵尽量听清楚,乌鼐这又是犯了哪门子的规矩。
没承想这一听,叫她咬着帕子差点哭出来。
还有叫家里领回去这种好事儿?
乌鼐不愿意离宫被踹晕,她眼巴巴看着被人被抬走,恨不能替乌鼐晕出宫。
虽还没攒下什么银钱,可宫里有姑爹有弟弟,还要买铺子,再招个婿,这就是她理想当中小富即安的快活日子啊!
因为太羡慕,一时控制不住看久了点,没听到动静提前颠,就撞上康熙要出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她在心里菩萨耶稣玛利亚拜了个遍,皇辇怎么还不走?
当然,她祈祷对的不是康熙,而是梁九功这些在外头站着的人。
可巧的是,梁九功根本就没注意到柱子后头还站着个人。
各处都有侍卫把守,也不怕有刺客,在乾清宫外头站桩的宫人就跟那些死物的景儿似的,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偏康熙因为角度问题看到了,认出这是那只小地鼠,估摸着胆儿不大,脑袋都快扎胸膛里,只能看见黑黝黝的头发。
他微微挑了下眉,浑不在意敲了敲轿子,示意梁九功出发。
即便宫里的女子按道理说都是皇帝的女人,可他也不是什么样儿的都能下得去嘴。
宫里千娇百媚的花儿数不胜数,他不会浪费多余的情绪到无处不在的宫人身上,觉得不妥当的说打发就打发了。
即使对这只小地鼠有那么点子微不可察的兴致,他也不会开口。
康熙很清楚,只要他一句话,狮子老虎等猛兽都得伏在他脚下,御前伺候的人飞檐走壁都能学会,叫他处处妥贴舒坦。
但要是皇帝被人摸清了性子,就该轮到旁人来糊弄他了。
皇玛嬷教过他,身为皇帝不可轻易被人知道喜怒,否则就等于被人掐住了脖子。
一如他不会直接告诉梁九功,殿内伺候的宫人没有那陌生宫女稳妥,就是要让底下伺候的奴才时刻忖度主子的喜怒,保持敬畏战战兢兢办差。
有心思的自会想方设法往上凑,时候久了,总有那会伺候的。
之所以在原地顿上一瞬,是康熙突然发觉,御前的热闹确实不少,都成了景儿。
康熙那双丹凤眸微微阖起,藏起眸底深不可测的幽光。
之所以如此,是旁人还以为他仍是为了天下太平委屈求全的好性子呢。
可他们都忘了,三藩已平,台湾已降,四个顾命大臣都入了土,这天下已彻底属于他爱新觉罗玄烨,早不是当初光景。
没关系,忘了也好,假作不记得也罢,他自会叫这些看不清前路的蠢材明白眉眼高低。
*
方荷见皇辇出了乾清门,松了口气,立马飞快奔回御茶房,喝口泡坏了的凉茶压惊。
反正康熙今儿个应该会留宿翊坤宫,不会有人要茶,她打定主意,今儿个就是茶房下刀子她也不出去了。
还不如赶紧把美白丸和香体丸的方子默出来,瞅着空给地生送过去呢。
只是不能叫人发现,得等烧水的两个小丫头犯困的时候。
她便继续拿内务府送来给大臣和阿哥们喝的茶叶出来,练习泡茶。
康熙很快就到了翊坤宫。
寿星宜妃一反寻常那副明媚张扬的装扮,特地换了身月白色绣素白芍药的旗装,俏生生站在宫门口迎康熙。
一见康熙下轿辇,宜妃眼眶倏然就红了,丝毫不顾这是宫门口,张嘴便是哽咽。
“我还以为万岁爷再也不来了……”
康熙面容温和上前,搀起蹲着的宜妃,含笑以食指刮了下宜妃脸颊,调侃——
“朕今儿个过来是担忧小九,他刚会叫阿玛,还没学会凫水呢,可不能叫爱妃的眼泪淹了。”
先前宜妃去御前那次,没能讨着好,叫康熙不冷不热请了回去,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再也没敢拿九阿哥会叫阿玛说事儿。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这一茬,宜妃红着脸跺脚,拉着康熙往里走。
“您来晚了,小九都会爬了,闹着要出去玩儿,臣妾抱他去跟小十玩儿了一下午,累得奶都没喝都睡着了。”
已二十四岁的宜妃像好不容易得见情郎的二八少女,将九阿哥在永寿宫玩耍的趣事脆生生讲给康熙听。
“钮祜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