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没来由地心慌,此时心跳又加快了几分,呼吸有些沉重,李显见她脸色不好,心急问她“又不舒服了吗?”
“我”婉儿才说出一个字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李显登时着急大喊“太医!”
太医快步进来,为婉儿诊脉,眉头紧皱,昭容风寒未愈,多日不曾进食,心气郁结再加上心悸,脉象减弱,看样子不是长寿之相啊。
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只说婉儿心悸有些严重,得让医女过来施针,再配合他的药方,应当无碍。
“那快去传医女!”李显疾呼。
说完又紧紧攥着婉儿冰凉的手,懊悔不已“都是朕的错”
婉儿摇头,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地呼吸着。
医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这个医女婉儿认识,就是上一次太平带来给她拔箭的,李显也认识她,自然信得过,将婉儿交给她,自己退到屏风之外等候。
医女将婉儿的衣物除了,找到穴位,几针下去婉儿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猛地吸了几口气。
“昭容,您这是旧疾,需要控制情绪,切忌大悲大喜”医女一边施针一边叮嘱婉儿。
婉儿声音微弱“我知道了”她当然不想死,她还有阿娘,她还要扳倒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她还不能死。
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施针结束,医女擦了擦额角的汗,现在还是一月份,天气凉,但是她心里忐忑紧张,早已满头大汗。
“多谢”婉儿朝她笑了笑。
医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昭容客气了,微臣告退”
李显给了赏赐,得知婉儿没有大碍了,这才进来查看,婉儿果然呼吸顺畅了,他长出了一口气,在婉儿床边坐下“别置气了好不好,以后好好吃饭,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
婉儿当然也知道,但是她的命不值一提,她在意的是安乐的事“陛下是答应了?”
李显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跟滢儿说了立安乐为皇太女的事,滢儿跟随他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在他最难的时候激励他,体贴入微,他又怎么能出尔反尔辜负她。
但是面对婉儿的哀求,她脸色惨白,柔弱得像一只瓷娃娃,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他也狠不下心拒绝。
婉儿见他面露两难之色就知道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索性下了一剂猛药“今日我以死相谏,陛下觉得,有朝一日公主登基了会放过我吗”
她这话说的很现实,李显不用想就知道答案,但他早就想好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份明晃晃的诏书,牵起婉儿的手,将诏书放在她手里“只要朕活着一天,谁都不能动你,就算朕死了,你还有这遗诏,可保你平安无恙!”
婉儿的手微微颤抖着,李显居然已经考虑到这种地步了,看来离立安乐为皇太女只差一步之遥。
“你将诏书收好,无论何时,它都能救你”李显握着她的手,无比认真。
婉儿默默地将诏书收好,又说“那公主若是无才无德之人呢?陛下还坚持吗?毕竟,皇帝掌管的是天下人的生死,而不是婉儿一人。陛下难道就不为天下人考虑吗”
李显不信“不可能,朕看着安乐长大,她娇柔善良,朕比谁都清楚,就算她不是一个明君,那也是一个守成之君。”
他说完,语气又哀伤了几分“婉儿,你得体谅体谅朕啊,即使朕不爱皇后,但她毕竟陪了朕这么多年。你知道朕在房州和庐陵的时候有多难吗,最难的时候那些侍卫故意克扣我们的粮食和物资,寒冬腊月的日子里,朕连穿都穿不暖,皇后卖了自己祖传的玉佩给守卫,为朕换了一身暖和的衣服。那是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流放期间吃的苦还历历在目,朕感念皇后当时的不离不弃,是她一直鼓励朕,让朕打消了轻生的念头,要是没有她,朕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
“你知道安乐为什么叫裹儿吗?她是在流放途中出生的,那时候的朕连块像样的裹布都没有,只有脱了自己的衣裳将她抱着。所以朕给她取名裹儿,一方面是为了记住那段艰难的日子,另一方面是希望她以后能有替她遮风挡雨的裹布,希望她一生安乐。她见识过贫苦,知道人间冷暖,有一颗良善的心”
“朕愧对她们母女,让她们跟着朕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来了,朕没能保住重润,甚至当了皇帝也没保住滢儿肚子里的孩子。朕内疚自责,只希望能给她们一个好的生活,难道朕这样也有错吗?”
李显提到自己的伤心事,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婉儿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即便早就知道他心里念着和韦后的旧情,但他说出来却让她深刻地明白了,在他心里韦后有多么重要。
毕竟那十五年的岁月里,她是他唯一的慰藉,是支撑着他走出来的动力,他现在会这样坚持,也是无可厚非。
但这并不能打消婉儿心里的想法,韦后惯会伪装,那时候的她已经走投无路,只有寄希望于李显才会有一线生机,明面上她是为了李显,实际上她还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只是李显身为局中人看不清罢了。
婉儿叹气,不欲和李显争辩,是否对错自有定论,只需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