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当然不可能给何楚卿吃一碗满汉全席似的米粥。
顾还亭回来,何辰裕已经走了。何楚卿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白粥,顿觉生命无趣。直到顾还亭遣走贴身的副官,自己落座到病床边,亲自把粥吹温热了递过到何楚卿嘴边,这人才笑了。
顾司令边喂边说:“这两日先忍忍。等到换过几次药,拆了线,出院了,再带你去吃别的...平白地乱瞧什么?”
何楚卿的眼珠轻轻浅浅地随着司令转着。
他看,看的是迎着对面一扇窗户,漏过来的今日的最后一点白中泛着蓝的光,云山雾罩似的,衬得他面孔像个神仙。他的神仙。
何楚卿说:“我觉得挺好的。”粥匙又递到嘴边了,他吞了一口,继续说:“挨了一枪,挺好的。”
“又胡说八道。”司令轻声道。
“我一想到,要是不是我挡了一枪,若挨到你身上,指不定打到哪里...那就太危险了。”何楚卿说。
顾还亭还是柔声道:“没有伤到你至关重要的部位,那也是侥幸。即便是这样,要是医院离着远些,失血过多照样会死。你怕不怕?”
何楚卿吃了最后一口粥,点了点头。
顾还亭倒是没想到他这么配合,眼角弯了弯:“那下次就别这么做。”
“我怕的是要是我没挡,医院离得近也救不回来你。不过,真疼啊。我一直挺害怕的,也知道会很疼,就是没想到会这么这么疼...当时,疼得我眼泪都要下来了,幸好,有人比我先掉眼泪。”说完,他揶揄地看了一眼顾还亭。
司令撂下粥碗,凑得近了一点,去托他的脸颊。眼睫半垂,他看了他一会,忽而说:“对不起,今天趁着酒醉,那样对你...”
何楚卿略抬了一点下巴,微微送上嘴唇。
渐黑的天色里,他们的轮廓成了剪影,黑暗里紧紧凑在了一起。
顾还亭温柔之至地吻了他。
念起近一个月以来,司令对他的视而不见、漠然以对,见面后蜻蜓点水似的握手...无异不给他一种陌路的错觉。
何楚卿抱着人不撒手。
顾还亭生怕牵扯到他的伤处,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扶着腰,把人换了个姿势搂在怀里。
过了会,何楚卿闷声问:“...你的婚约怎么办?”
顾还亭说:“先这样。”
何楚卿一个扑棱,直起身来,怒目相向。猛地牵扯到伤处,他还为面子强忍着。而后,才发现顾司令忍俊不禁。
“退。”何楚卿已经知道了司令的意图,仍挑着讨好的说,“你到底退不退?不退我抢婚了。”
顾还亭把人摁回枕头里,说:“可以抢。有一点——下次少点抹刨花水,瞧瞧,这头发现在还扎手。”
何楚卿要脸,沉默了一会,反而一脸得色:“不好看吗?不,是好看的吧?才进门的时候,你都挪不开眼。”
顾司令大言不惭:“你不就是给我看的吗?”
何楚卿不怀好意地伸手去摸人大腿,被司令一把拍掉:“受着伤,老实点。”
猛然提起,何楚卿一拍大腿:“对了,伤在后腰,没有伤到肾脏吧?”
顾还亭无语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去打水,马上洗头吧。”
“别啊,再等会,我这发型弄了好久的——”
七嘴八舌了半晌,司令陪着一道晚餐只用白粥,二人又读了会书,北宁的夜也已经深到了尽头。
订婚宴上出了这等事,江家才安静下来,江媛托着疲惫的身子回房,贴身的丫鬟替她按着头。
骚动是从前厅传来的。
江媛快要入眠,蓦然睁开了眼睛,就见一队调查员已经进了房门,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同伴身侧。
江家二小姐心下雷动。
不,那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咬出她来,最多、最多也就是有这个嫌疑罢了。
带队的阮钦玉朝她点了个头,说:“江小姐,麻烦您院里今日一同参宴的下人随我们去一趟调查局。您放心,只要调查清楚,无辜的人即刻送回。”
江媛有意哆嗦着,用泫然欲泣的眼睛看了她两眼,颤声说:“可以的。”
她说着可以,却悄悄地给贴身的丫头递了个眼色,叫她不必出头。
阮钦玉点了一圈人头,对照着参宴名单上的数目,皱了一下眉,多看了她两眼,没说别的。
这时候,已经确定要被带去调查局受审的一个丫鬟忽地哭出了声,委屈道:“凭什么?...小月一直陪在小姐身边,怎么可能没去参宴?”
结果,带出府来的人里,到底一个没有落下。
一直等那声音远去,江媛终于松开了攥了半晌的姐姐的手,猛然地站起身来:“不、不行!”
她眼里的狠厉把江宛吓了一跳。几乎下一刻,江媛就冲出了房门去。
她还穿着一身睡裙,踩着拖鞋,就径直奔出了大门。
秋季的晚风是纵然身强力壮的男人也能感觉得到寒意的,江媛却仿若未觉。
她奔跑着冲过两条郊外僻静无人的街道,路过两个显赫人家的大门,引得门房直瞧。最后,她停在顾府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弓着身,拍响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