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金幼贞仿佛被掏空了魂魄一样,双目失神,干活也是丢三落四,年轻的下人们看她不对劲,就让她回去休息。
在床上躺到傍晚的时候,金幼贞不得不起床,每天都有一件她必须去做的事儿,三十年了,从来没有间断过,从一个妙龄女子做到现在,成了一个老妪。
去伙房拎起一个每天都有人专人准备好的竹篮,金幼贞从偏院走出来,沿着中间由青色大理石铺成的台阶向上,穿过第二道大门,然后脱离主道,沿着西侧高耸的围墙一直向北,从三层的主楼一边的下楼穿过,到了一排隐秘的小屋。
小屋全由石料砌成,只有一个人多高,看起来跟像是几个并在一起的石棺。
金幼贞走进最北侧的石屋,旋转一个机关,一个石门应声打开。
钻进石门,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走进一个地下院落里,大概有四五十个平方,顶上有镂空,白天的时候,会有几缕阳光照进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天井。
院落的西侧有一个铜质大门,并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
屋内灯光昏暗,装修很豪华,像是一个地下的宫殿,古色古香的家具,昏暗角落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躯体。
金幼贞推门进入,顺手打开门口的大灯开关,屋内被照的通亮,她收拾着餐桌上吃剩的食物和碗碟,然后将篮子里的新鲜食物再摆上去。
床上躺着的女子缓缓坐起身来,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丝绸长裙,飘逸的长发已经有了一些青丝,身材修长,像少女一般,也许是长期居住于此缺少阳光,脸色惨白,有细细的皱纹。
美人看骨,单从那曼妙身姿和那秋水一般的眸子就能看着这女子年轻的时候就是一绝色美女。
“幼贞,今天来的好像有点晚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女子声音轻柔。
“没有,小姐,今天去给姑爷上坟了,爬山累了,多休息了一会……”
金幼贞摆好了那些食物之后,就移步到床前,蹲下给她穿好鞋子,然后在腿上轻轻揉捏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叫我小姐,叫我冰烟,我不想做南宫家的小姐,和大海一起去大夏之后我就不再是什么南宫家的小姐了,我是大海的妻子,姜夏的娘……”
听得此言,金幼贞心中一紧,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南宫冰烟心思细腻,金幼贞的任何一点的情绪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没事,年纪大了,有时候会抽筋……”
南宫冰烟躬身将她扶起来,感叹道:“是啊,我们都年纪大了,我已经在这活死人墓里住了半辈子,三十多年了,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出去了……最近的梦有些怪异,我总能梦到雪晴和姜夏在一个苍茫的雪地里叫妈妈……喊得撕心裂肺……哎,没有爹娘的孩子该怎么过呢?雪晴要是活着今年应该三十八了,姜夏三十五,不知道娶媳妇没有……”
两行清泪从她眼眸流下,汇聚到精致的下巴上,形成一个很大的泪滴。
这些年金幼贞见过太多她的泪水。
“幼贞,你说我算个什么?外界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或者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关心这南宫家里的活死人墓里还住着一个有孩子的娘,我在老爷子的眼里,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为他拓展势力的工具,为了所谓的南宫家的前途,他不惜将自己的亲孙女送给一个老头子……”
金幼贞仰头看了一下天花板,轻声道:“在这位南宫家,哪个女子不是这样的命运……外人看来,南宫家家大业大,生在这样的家里肯定富贵荣华,殊不知女儿们连人都没得做……”
“不知道那老爷子什么时候死掉!大家干净!”南宫冰烟愤恨道。
金幼贞急忙阻止道:“小姐……这话可不能说,那毕竟是您的亲爷爷,这么说要是被人听到……你知道老爷子的手段的……”
南宫冰烟一声苦笑道:“那老爷子把我关在这里只是为了赌一口气罢了,听说这些年他自己找了好几个妙龄女子填房,还有一个受不了屈辱上吊自杀了。这南宫家还真是奇葩,父亲辈的走了一半,倒是爷爷辈的活的结实着呢……这样的老匹夫,死不足惜!我就是要这样诅咒他,哪怕死了下油锅也无所谓……”
金幼贞无言以对,这些年南宫冰烟很少说这样的狠话,今天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小姐,先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南宫冰烟移步饭桌前,端起饭碗吃了两口,金幼贞松了一口气,瞬间腿软,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南宫冰烟转头看去,“不对,金幼贞,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大海的坟被发现了?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小坟包吗……”
“没……没有小姐,姑爷的坟好着呢,我每次都很小心……”
“那你今天是怎么了?”
金幼贞终于下定决心,爬到她面前,抱住小腿,声音凄厉道:“小姐,你就跟老爷子服个软吧,不然……不然姜夏有性命之忧啊!”
南宫冰烟手里的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