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佑帝怕苏云霜母家势大,再生个皇子难以把控,又视窦清漪如眼中之钉,想要一举两得,用那个不想要的孩子换取窦清漪的后位。
却不料,苏云霜吃药不老实,拖到六月才流掉,自己的性命也丢了。
所以鸿佑帝伤心,那天夜里,哭得几经昏死。
似乎是爱极了她一般。
——
方临渊刚到怀玉阁门口,就闻到了里头袅袅飘出的香气,当即食指大动,腹中的饥饿感也被勾了起来。
他步并做两步地踏上阶梯,不忘朝着门前候着的侍女笑着打了招呼。
他一入前厅,绢素便对他说殿下还在内间,请他入内之后,像往日一样替他们屏退下人,关上了门。
听着里头半天没动静,方临渊绕过了屏风去,抬眼就看见赵璴正坐在桌前,取下了灯上的琉璃罩,正在火焰上烧着一封信。
听着他进来,赵璴略一抬眼,平静地对他说道:“饿了就先去用饭。”
纸张被火光引燃,屋里的光影当即跳跃起来。
火光滚烫地照在赵璴脸上,方临渊当即看到,他的神色不对劲。
冷漠,阴鸷,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他小心地凑上前了两步,问道。
只见火光里的赵璴神色未变,片刻之后,似乎稍稍缓和了眉眼,抬眼看向他:“没什么,一点陈年旧事。”
说着,他将整封信朝着灯烛上一丢,不等火焰消减,便将琉璃灯罩扣了回去。
火光疯狂舔舐着灯盏,
看上去像张牙舞爪的鬼魂。
这哪里是没事的模样。
但见他神色不好,
方临渊便也没敢再提,
跟着赵璴去了厅中坐下,拿起箸来悄无声息地吃饭。
气压太低,以至于他夹了一块酥饼,吃起有点味苦,也没好问赵璴这是什么做的。
他只自己磨蹭着,半天也才吃了一半。
能让赵璴不高兴的,会是什么事啊?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乱子,还是他的计划碰到了阻碍?
方临渊闷着头,一边想着,一边跟碗里那只不大好吃的酥饼较劲。
就在这时,一块芽菜獐子肉落进了他碗中。
方临渊吓了一跳。
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赵璴偏过头来,神色平淡,已经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王公公特给你做的,怎么一筷子都没动?”只见赵璴问道。
“我……”方临渊一时也不好答话。
总不能说在猜他为什么不高兴吧?
“我没事。”却见赵璴自己答道。“很简单的问题,我已经想明白了。”
即便想要装作自己没在偷猜赵璴不悦的原因,可听见赵璴这样说,方临渊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什么问题?”
赵璴的目光在他面上留了片刻,继而轻轻勾了勾嘴唇。
“若你怕苦嫌烦,本该吃的药也要偷偷倒掉的话,不出日,我就能发现了。”只见赵璴说道。
方临渊:啊?
问他在想什么问题呢,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威胁人了!
“什么药?”对上赵璴的目光,方临渊当即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倒掉什么了!”
却见赵璴淡淡垂眼,看向了那半只被他戳的千疮百孔的莲子酥饼。
“这里头有莲心,若是嫌苦,丢掉就行。”他说着,伸手从方临渊碗里夹走了那半块酥饼。
问号都快要从方临渊头顶冒出来了。
“这就是你想明白的事?”方临渊眉毛都拧起来了。
“你想半天,就在那儿想我不爱吃莲子?”
赵璴没再说话,只拿起汤匙,径自给自己舀粥去了。
他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舒展起来。
方临渊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他想明白的事。
他从来都知人性凉薄,也知道鸿佑帝伪善狠毒。
而除此之外,他也比谁都清楚,他身体里流淌着鸿佑帝的血,饥饿时会吞食爱侣的本性,也会通过他肮脏的血脉代代相传。
这样的人,合该孤独终老,谁都别去祸害。
诸如他,如何能保证自己在自认为爱着谁的时候,不会受本性的驱使向他张开獠牙呢?
情爱一事虚无缥缈,包括自己在内,赵璴都不信任。
于是,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或许也会做出鸿佑帝一样的事,他便没来由地觉得焦躁,甚至难免冒出了些自毁的念头。
但有些事想明白,也的确只需要一瞬间。
比如他抬起眼时,看见方临渊与那块酥饼面面相觑的时候。
鸿佑帝盛宠苏云霜多年,也不知道她怕苦,甚至在苏云霜的寝宫流连多年地思念她,也没发现丢了一盆她最爱的海棠花。
口中说着喜爱,却又真在她身上落下过几分目光呢?
他谁都不爱,佯作恩宠,却不过叶公好龙耳。
赵璴垂下眼来,第一次,他对厌憎嫌恶惯了的自己,头一次生出了欣赏与满意的情绪。
他和他可不一样。
他对方临渊的喜欢,可多得多了。
——
上京城接连几日都没有下雨,天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