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日,又如何?”
林羽起身动作幅度大到自己都觉太失方寸,她看到对方一副大感讶异的样子,顿时面容浮上一丝窘迫。
文周易暗忖,其实无需待明日。现在刺史府应已有所得,只是......还不到点破的时机。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在雨夜救人时,他未能见到林羽救人时的情景,但自己被偷袭倒地后,没有立刻失去神志。听到她“打昏了事”的率性之语,反而觉得是个有趣之人。
后来他重病醒来,听得伙计描绘得口沫横飞,竟不信始作俑者能放任一个定时忧患在身边而出手相救。
他那时估摸着,大约真有什么图谋与案子有关。
后来她利用自己,打着幌子去有家医馆请了大夫,文周易只觉得她挺心思还算机敏,能将机会信手拈来方便自己行事。
再后来,她当街为自己出头,他只当林羽想出出风头,或者因利用了自己,心中还有良知,便见缝插针补偿一番。
她邀请自己去折梨院,将所作所为所想托盘而出时,那副理所当然,全然不打算隐瞒的模样,既自负又带着点天真。
她应对那大夫完全没提前想好托词,便那般轻易露馅时,他顿时觉得,当时当景还能淡然处之的,心中应该是坦荡。
几番周折反转,文周易似乎认定,这女子当真是想做什么全凭本心,并无后招考虑,也无会陷入险境的忧患。
哎......这样的心境,竟也在济阳城闯出了名堂,这里民风淳朴,真是可见一斑。
她此刻,将情绪表达全然写在脸上。
那份事物居然不在掌控的诧异和诧异背后的一丝忧心与不安,都从她的瞳孔和眉心的微动一览无余。
地龙将房间烘得热浪腾腾,林羽早已褪了袍衣,额头冒出了一层密汗。
她美目圆睁,一会径自回忆时表情严肃,看向文周易时又充满质询。
相比之下,文周易身着单衣,面上白皙干净,还多了几分血色。
他抬手示意林羽稍安勿躁,徐徐道,“大娘子稍安。”
林羽听罢,反而更加迟疑。
这人仅去过一次折梨院,就能发现如此诸多异样。
那些异样早已存在,无论林瑶或者她,都不曾刻意关注或心生疑惑。
自己到底不小心招惹了旁人,还是掉进本来被人安排好的陷阱?
自己从何时起,就反应迟钝到这般无知无觉?
还有,眼前人那副时常温文无辜的模样,真是假意为之为了蒙骗旁人?
他如何能做到自己不动声色,又与那刺史府勾连到了什么程度?
他说,礼尚往来须有些真材实料,如此,所言所想应有点真心,不该是从最初就心胸险恶的罢......
见林羽眼神中已不太友善,文周易自是知道她为何心思反复,摸着她心中不安抚慰道,“大娘子,你我皆是芸芸世间一介平头百姓,我敢对大娘子信任托付,亦请你相信文某并无图谋。”
“你怎知我是平头百姓,又怎知我没有图谋?”
文周易生生被这话噎住,怔忪了片刻,随后失笑。
他对她好像确实还没真正摸到门儿清。
只好耐心应对这番反问,“大娘子,我与刺史府毫无干系,你细琢磨,我能发现到的不妥,是人之本能,只要仔细厘清因果,或者懂得些旁门道理便能知晓。”
“说起来,是你救人之心质朴专注太过,是以失察先机。”
其实林羽背后有什么身份,过去有什么故事,他必是不知的,且还未升起那般好奇心。这问题确实回答不老。
“是我说错了话。至少,在这件案子上,我相信大娘子并无害人之心,至于其他,权责在刺史府而非在下。”
文周易说话时面容柔和,不急不慢,仿佛催生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林羽虽心思不善,面上却随着话语节奏慢慢缓和。
啧,这人,越相处越觉深沉狡猾,看来平日多是扮猪吃老虎。
林羽原揣测他之前种种皆在暗中相助,如今想想,又觉得很像是推波助澜,一步步将自己推向局中。
至少如今,她应在庄清舟重点关注的名册里已拥有姓名,是官府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对象。
但她又想,一切的缘由还是那个雨夜自己一时有心之举,何谈责怪他人。
此番若没有他的提醒,到底会发生什么?
“照你这么说,我现下只能坐等结果?”
文周易沉吟片刻,“总之在下以为,客栈比那小院安全,明日之后定有变数。”
遮遮掩掩,犹如鸡肋,真是说了等于没说。
林羽在他看不着的角落不雅观地悄悄翻了一个白眼。
自己大约是猪油蒙了心,或是他说话那腔调和情态惯能糊弄人,总之现在,林羽并不抗拒听命行事,不想再动脑子。
她也比较好奇住了两年的小院,到底发生什么变化。
或者,那孩童身上有什么与案件相关?
林羽徜徉思绪,脸上的敌意不知不觉正自行消退。
文周易看得清楚明了,原本还未落地的心此时才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