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情舟吩咐属下点烛。光亮从他身后一拥而入,不足片刻,屋内情况便一览无余。他前方左右各有官卒护卫在侧,手拿武器全身警戒,一时间气氛极为紧张,危机四伏。
扫视四周,火把将内室照得通亮,他一眼就看到床上那刀尖没入褥子的匕首,却不着急立刻走近,只让冲在前头的卒子站成两排,拦住屋子唯一出口,自己退回到顾梓恒身侧。
“咳咳!”
师爷突然在他俩身后重重咳嗽,庄清舟听到了这个示意,顿时挺起胸膛,目光朝向前。
林羽姐妹乔装混在官卒队伍中,远远站定,她却目不转睛盯着两人微妙的互动,发现这个“顾先生”的气势与往日见的几次着实不同。
“顾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好。
初见时他桀骜张扬,却容忍二人拙劣谎言,让林羽摸不清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再见时他放下身段,也大方不遮掩与刺史府的联系,竟也未曾开口为难她。
此刻,“顾先生”握拳轻咳,无视两人的小动作,语气淡淡道,“兹事体大,大人或许亲自查看为宜。”
他以医官身份跟在大队伍后面,一路寡言,官卒与他虽不熟稔,但济阳城谁不识得他,见自家大人与师爷对这位名医客客气气的,自然不敢怠慢。
丑时过半,正是躲在被窝熟睡的时刻,风干冷有劲,吹得那件玄色的袍衣不时发出嗤嗤的轻响。火光给他冷傲的面庞映上一抹温润,但脸上的疲态愈发明显。
庄清舟闻言点头称是,态度甚至称得上乖巧,看得师爷眼睛辣辣的。
庄清舟深吸一口气,沉着嘱咐道,“顾先生抱恙陪同前来,本官心有惭愧,请师爷陪一陪。”
师爷作揖领命,小心翼翼站在顾梓恒两步远的距离,再不敢靠近,压低声音道,“公子,您往后站一站。”
顾梓恒未允,幽黑的凤眼轻撩,抬头看了看隐隐泛青的天空,突然问,“林家二位娘子是否安置好?”
师爷喉咙干咽了一下,好像被对方不怒而威的气势所压迫,没来由地紧张,他小心着措辞道,“她们正被保护在附近。”
庄清舟听到背后二人对话,不如意地撇撇嘴。
他应当是跟这位林大娘子是有不真不假的“过节”,一想到自己的发财大计被林家客栈截胡,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愉快。
现如今怎地二人就有了公子做靠山似的,明明与牵扯了这凶案,为何还要保护起来,不能打入匪流呢?
顾梓恒瘦削的下颌微微收紧,面露稍许满意。
这厢庄清舟领着人进门,早已全方戒备在床四周的官卒看到来人,纷纷放出中心位置。
床上被褥已经掀起,露出一把刀身黝黑的短匕,受徐平之案前车之鉴,众人谁都不敢触碰。
庄清舟招呼一人上前问话,那人回禀道,“大人,房间四周已搜遍,没发现人的踪迹。”
也没有血迹?庄清舟提问,属下摇摇头。
这里屋作为女子闺房,虽然精致,但空间属实不大,火光所到之处,实在没有藏身之地,除非床上暗含机关,那得揣着小命才敢搜啊!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着自家头儿。
庄清舟:“......”
他也不动那匕首,四处看了看,对属下的结论表示认可,命令道,“这里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是只耗子也逃不出来,你们三人一组,将这小院各居所通通搜查一遍,切记不可落单,必须结伴同行。”
说罢,准备差人去请顾梓恒二人,不想两人已一前一后进了屋。
庄清舟见四下无人,贴身在前,语气略带埋怨,“我就说公子在家歇着,怎地这么固执?”
顾梓恒凤眸一横,脸上没好气,但也没发话。他视线落在这只匕首上。
这支短匕通体黝黑,用上好的精铁所制,体积比之寻常匕首要小,匕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庄清舟被人用眼神悄悄警告了一次,只得将话题转移到案子上,“这匕首如此小,成年男子用着可不称手。”
“如此精铁十分难寻,这是上好的兵器。你去取来便是。”顾梓恒显得倦极,说话声音难得温温徐徐,但语气里没有太多商量余地,也是看着没有旁人,主子的威势不自觉显现。
“我怕死。”
庄清舟手没放开,还感到肩膀处慢慢承受了些重量,满脸无辜地认怂。
师爷在后面简直没脸看,翻起眼皮小心地偷偷瞟向主子,没成想主子怔了一下,冷峻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笑容。
“穷图匕见可听说?这兵器得来不易,又弃之匆忙,凶手如不是别无他法,怎会让人得这种便宜?”
想来是了,庄清舟果然不再犹豫,欢欢喜喜亲自取了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两遍,“我一会可会中毒?这么小的兵器,哪儿来的杀伤力,真是中看不中用。”
顾梓恒见他嘟嘟囔囔,着实无语,不再理会,自顾自上前查看。
这出戏,演的确实是“瓮中捉鳖”。
饶是官府再聪明,也绝不会把凶手目标锁定在那人身上。
只能说天网恢恢,幸得有看诊之约这次巧遇,逼得那人狗急跳墙,又加之屋主二人竟能那般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