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阳城的深秋,人的体感能明显体味劲风中裹挟着来自雪山的凛冽。
只需嗅到一丝冰雪的气味,不管凛冬是否正式驾临,本地人都会立即深藏秋装,开窖储粮。
背靠汒山,这里的秋与冬分界并不是那么明显。
林羽坐在厅堂朝外的方向,一阵歪风袭来,她拢紧了外罩,抬眼向里看。
杯盏空了又满,碧绿的汤水平静无雾,天气渐冷,茶很容易凉。
又等了半个时辰。
林羽心中那点由星火燎原而生的好奇与期待,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次减弱。
她方与文周易口舌交锋,原本就没很当真。
文周易惯以好好先生的形象示人,又拥有一副远近出名的温柔脾性。
他大概十分乐意用“人之初,心存善”来揣度人性,才习惯主动成全与被动隐忍。对此,林羽在之前几次打交道中蛮有体会。
而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折梨院之行后。
是担忧唇亡齿寒也好,还是从善如流搭把手也罢,不可否认,文周易真心实在地帮助了她。
虽然他总笑语“礼尚往来”的缘故,但林羽知道,这些助力的后果莫不可测,也许随时将他自己陷入危险而未知的境地。
林羽以为,应对这世间之事,书读得越多,顾忌就越多,胆子才越小。
而自相识以来,她从未嗅到文周易那书呆子身上出现过类似畏惧和慌张的情绪。
在外人眼中,林羽极少对周遭的事物提起特别的兴趣。与之相反,文周易待人待物温和有礼,极富亲和力,从不轻易让人下不来台。
林羽或者过于清冷淡漠,但文周易更让她不解。
他明明参与世俗,悲欢有度。
但他与这人间的烟火,仿佛只是静静伴随在他人他物之侧,
戴上面具,遗世独立。
“活着长些而不得,死得早些而了愿,孰好孰坏还未定。”他曾说过这句话。
也由此,林羽心生出些相惜之意——
但近来她发现,那神棍其实还挺有点爱抬杠。
这恶趣味应不是出世之人拥有。
林羽默默吁了一口气。
再去换一壶?林瑶见她状似无意地叹气,赶忙用眼神询问。
别看林羽此刻表情上正儿八经,林瑶却瞧出来,她这是为自己方才略略败阵而不忿。
林羽了无生趣地摇摇头,却朝里间特地斜了斜眼。
林瑶:“......”
她这么有眼力见,怎么会看不懂?
只好无奈起身。
林瑶领教过济阳城秋冬的天气,临出门前特地为林羽准备了氅衣,她一手搭着衣服,一手端着热茶壶朝里走。
文周易带着从林羽那攫取而来的“胜利果实”,早已等得昏昏欲睡。
大约气血不足的人越发容易乏累,他耷拉头,微眯眼睛,单手撑起额头,苍白瘦削的脸面朝林羽的方向。
林瑶翩翩走近,特地收起手劲,轻轻拍了拍文周易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先生换杯茶?”
文周易似从睡梦中骤然惊醒,肩膀倏地一震,眸光迷茫。
“嗯?”
林瑶也不废话,将氅衣一同递了过去,说话大方客气。
“先生体虚羸弱,更应好好照应自己。我家阿姐方才不是有意为难,性情所致罢了,望先生包涵。”
文周易一时竟忘记言谢,但手却很诚实,立刻先将衣服接了过去。
林瑶:“......”
他已挺直身正襟危坐,方才林瑶提到某人时,特地眼神越过林瑶看向那处,眉眼间浸染惊讶与温柔。
林瑶:“......”
林瑶将这些眼神表情尽收眼底。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面向文周易,特地压低嗓音,面容里浮现一丝凶狠,仿佛他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又或踩着自己哪个痛脚。
“我家阿姐心地善良,随意遇到个乞丐也能这般善待,你收着这些好意,却万万别会错意了!”
文周易一怔,眉心微紧,似这句话理解起来十分艰难。
片刻,他嘴角露出令人熟悉的好脾气笑容。
只见他连连点头称是道,“二娘子放心,我万不会有旁的念头。”
林瑶起初颇是满意,恍然又觉得不对劲,皱眉醒悟,“嗯?”
不会有?
怎地不是不敢有?
还让我放心?
文周易似看穿她内心所想,又马上接了一嘴,“我意思是,大娘子兰心侠义,堪比巾帼,我怎能高攀。自是心中只有感激与敬佩。”
她还没对文周易的回答做出合适的反应,身后便传来一句冷语。
“你们何时能有这般多话要说?”
林瑶:“......”
二女一男同处一室的场景,任谁听得这句话,都自觉一股浓烈的醋意袭来吧!
若非她对林羽知根知底,换成随便旁的人都会认为她待他格外不一般。
林瑶嘴角微微一抽,没好气道:“不是阿姐让我来送衣送茶么?总归无聊,我与先生聊些五行八卦不可以吗?”
林羽淡淡道,“你不是早断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