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信一次,除此以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离开这里?
自然绝无可能。
这里的天空,一年多半时间都澄澈如洗,入夜,抬头便能看到漫天星点如布。
这里的呼吸,混杂了沙暴泥土的气息,干燥而浑浊。
这里的草木,无人理会、自由生长,甚至比不得千珏城最最普通的寻常百姓家养苗圃,精雕玉琢并经小心呵护。
这里的百姓,大多见识不多,但本性淳朴,热情好客。
并且这里还是——
林羽轻嗤。毕竟往事已矣。
她看久了千珏城的人与事,曾经一度连那里的空气也倍感厌恶。
待周遭换上新的场景,异域天地宽广,她心中的悸动几乎本能地在萌动。
开客栈是临时起意,因为林羽不缺银钱,哪怕终日逍遥也能时日过得很好。
她知晓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但又自以为仅仅只是某种程度罢了。
她既可以遵循本心,基于保护自己便从此戴上冷漠面具示人。
又可以扮演任何人,去伪装成别人眼中“招人喜欢”的人。
可以是文艳柔婉、才华横溢或者爽快泼辣等等。
听说,自己常年挂榜济阳城热门人物,与己相关则高悬城中热点话题。
林羽一直明白自己在视线中心,那并非自己扮演得多好,而是她与林瑶从出身上无法消磨的印记,表现在举手投足的每一个日常细节和生活阅历,那着实不好哄骗。
话又往回说,所谓“视线中心”,也仅指坊间传言、酒后闲谈,毕竟人正经过日子,实在无暇顾及旁人。
是以她与林瑶起初计划得的确颇为理想,日子过着过着,便发现无需特意伪装。
至后来,“林家客栈”大娘子独一份的特立独行,最终还是闯出了名气。
“老大,真的不管文先生了?那庄大人到底要作甚?”
耳边响起阿甲语气认真的问话,林羽从回忆里走出来,便也认真作答。
“并非强留,大概他身负奇才,数次探索案情时都有独见,是以庄清舟看重,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她将文周易全程毫无知觉,在太师椅上呼呼昏睡的事云云,其实心中那团悬念同等深重,可一对上阿甲关心真挚的面孔,硬生生又将某些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继而安抚道,“恰好有家医馆那顾先生在,索性让他留在刺史府好好医一医罢。”
阿甲懵懵懂懂应声,大约想到文周易因祸得福得那医馆看家大夫专心诊治,赚了些便宜,表情转而释然。
此时刚过晌午,大厅内人声鼎沸,跑堂吆喝、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声此起彼伏。
阿甲探出头往外瞧了一眼热闹,指头打在算盘上,不紧不慢道,“大娘子,经此一役,客栈算是出了不小的风头,我总觉得,那日官府交代得不清不楚,恐有后患。”
林羽没料到阿甲突发此语,倚在柜前的身姿未改,瞳孔却倏地一缩。
“哦?”
“我也看出你有心事,自是有话不便说。只是,客栈过往闲杂太多,若真是因那杀案还有后续暗地里的纠缠,我怕波及众兄弟姐妹,我们得未雨绸缪。”
林羽身子徒然放松,心底生发出暖意。
阿甲吐露这番话时神情自然,仿佛平日安排厨子买菜这般简单。
他一向是众人的主心骨,说话有时比自己管用。
林家客栈垒砌第一块砖瓦之时,便是林羽与他缘起之初。
没有亲人、不记得过往,死囚堆里还剩一口气的“半死人”。
林羽用她半吊子医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七针八罐折腾了半旬,才从阎王手里抢得了此人。
她造了七级浮屠,因此得了往后这些年的福报。
林羽想,他们大概能互相引为知己,在很多抉择上,无声胜似有声。所以这次阿甲主动插手,应是同样感受了未知的危险。
“可能有些事,对庄大刺史来说,尚在可与未可之间,我的确有所承诺,此刻还未能推算得会有什么后果,但我认可,你的担心不无道理。”
阿甲清清嗓子,稍稍凑近,压低声音。
“虽然那晚我未前往折梨院,但差不离被平日里酒桌上的闲言碎语也喂饱了。牵扯公家的事,总是麻烦。而况,你也知我一贯避免客栈与旖旎阁有所牵连,便是觉得那腌臜地血腥味太重。我并非畏惧鬼神之说,但有时地狱恶鬼,甚至比不得人间恶魔。”
“旖旎阁?”
林羽第一次从阿甲认真庄重的眼神中看到了陌生的故事感。
他真的很少谈及那地,因为生意上没有交集,其他......更无。
阿甲黝黑的面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甚至需要特地克制情绪。
“想想案情,看看刺史府畏首畏尾的模样,既熟悉又讽刺,不是与旖旎阁相关,我再想不到其他。”
林羽秀目微凝,语气莫名。
“我信你说的记不得前尘,却从未看过你如此表情。”
阿甲无声讽笑,嘴角勾起的笑意转瞬即逝。
“我脑海没有一丝往事回忆,可每当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