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待他觉得无趣了,这个小人物自然是会被弃如敝屣的。
所以,沈摇光要想招纳新弟子,充实门庭,都是情理之中的。
——
这天夜里,商骜从勖励堂回到点青峰,仍旧去了沈摇光的洞府。
沈摇光照例询问了他今日所学,又引着他按功法修炼了两个周天。此后,他细细探查了一番商骜的经脉,仍旧空空如也。
沈摇光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言语。
因着怕旧事重演,他偶尔也会让青鹤白鹤去勖励堂暗中探望商骜,知他修炼勤奋。而每天夜里,他休息之前去看商骜的窗子,都是亮着灯的。
偶尔,还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端坐的身影,盘着腿,身体坐得笔直,纹丝不动的,如同灯下的塑像。
他知道商骜勤奋,也知道商骜一个多月来,都未曾寸进。
这于商骜而言,恐怕比修炼更难的,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下维持住心态。若换了旁人,怕是早放弃了,而商骜心性坚韧,他也却怕商骜把自己逼入穷巷。
他渐渐陷入了沉思。
而他面前的商骜看他如此,心下却是一阵平静。
他知道传闻已经有些时日了,无论是谁,现在也该厌烦了。
但也无妨。即便沈摇光收下了再多弟子,他也有本事让自己在点青峰活下去。
只是麻烦些,不知是否有人需要对付,又要在众多天资优秀的弟子中争抢资源。他来此,原就不只是想保住一条命这样简单,即便是这么差劲的根骨,他也想要往上爬,尽可能高地向上爬……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沈摇光的声音。
“商骜。”他说。“我看你这些日,睡得越来越晚了?”
商骜教他问得一愣。
他看向沈摇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就见沈摇光静静地看着他。
“你也不必回我。”他说。“这些日,我有心在看,想必你也是心急,想要做出些成绩来。”
商骜顿了顿,缓缓低下头。
他自不会说,为了能在宗门中往上爬,他熬尽再多的心血也是不怕的。但若说为了沈摇光的颜面才这么做,未免太假惺惺了。
就听沈摇光接着说道。
“今日早歇。”他说。“你眼下都乌青了。”
商骜不由得碰了碰自己的眼睛。
他从不照镜子,自然也不会有人跟他说这个。
“怎么?”他听沈摇光问道。
他摇了摇头。
便听沈摇光接着道:“你着急,我明白,但修炼一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你能熬一日,熬一月,可日后还有十年、百年等着你去熬。”
“……师尊认为,我能修炼得到百年?”商骜小声问道。
“事在人为。”沈摇光说。“但自不是你这样不要命的法子。”
商骜又低下头。
他自不是不要命,他最是惜命。但他也知道,修真之人的命,不是年月,而是他们经脉之中所奔涌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又听沈摇光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他说。
……好孩子?
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词称呼他。这么一个平庸的、带着些最普通的夸奖的词,于他而言,却陌生得让人发愣。
他不知道沈摇光为什么这么说。
“不必急,也不用和其他人比较。”沈摇光又说道。“修真一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是你与天道之间的博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资,也有自己的命数,你只需尽人事,却也不必太计较于结果。”
他缓缓地说着,清润冰凉的声音落在商骜的耳边,却有种莫名的暖意。
像是沙漠中的小雨,簌簌地落在干枯焦黄的野草上。
那野草忽然便改了主意,不愿再与旁人分享,再在点青峰中后来的那些弟子中勾心斗角、争抢资源了。
那雨水落在他心里,恰让那最自私、丑陋的独占欲发了芽。
他忽然迫切地想做什么。
也恰在这时,沈摇光桌上的一幅卷轴撞进了他眼中。
那是沈摇光近日要炼的一份丹药的药方,其中有两味生在上清宗最高的那座山山巅上的药材,被沈摇光用笔圈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