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观察等人在上林春番菜馆吃过了晚饭,便又一同到东门外天仙戏园来看戏。
《金钱豹》演完,就是青菊花《珍珠衫》。上场的那青菊花穿着一身艳服,婷婷袅袅的走到当场,生得骨肉停匀,丰神妍丽。比临风之玉树,粉面凝脂;同出水之芙渠,纤腰约素。好似那一朵彩云,慢慢的飞到台前一般。那态度神情,也不像什么男扮女妆,竟是逼真的一个大家闺秀!出得场来,流波四盼,很有些娇羞腼腆的神情。
章秋谷见了,先叫一声“好”,对着金观察等道:“这个青菊花很不错。依我看来,比那上海的什么高彩云、周凤林还要胜上一些。”一面说,一面看,看着那青菊花的做工也觉得甚是到家。
直到小陈长庚唱完了《奇冤报》,方才是女伶出场,尹鸿兰起着孔明出来。
章秋谷仔细看时,见她短短的身材,台容也不见得十分出色,唱功倒还没有什么,就是喉音低些。
章秋谷便有些意兴阑珊,回过头来握着云兰的手,低声的开始撩妹,也不去看那戏台上人家演员的卖力表演了。看戏和撩妹,显然后者更有吸引力。
一会儿的工夫,小菊英《烧骨记》唱过,就是冯洪月娥的《卖胭脂》。
刚刚出来戏房,就听得楼上楼下的人齐齐的喝一声彩,轰然震耳,倒把个章秋谷吓了一跳。
章秋谷在上海的时候也看过冯洪月娥的戏,觉得平平常常的,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地方。如今见了冯洪月娥,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还是和从前差不多。面貌本就平常,唱功又不见得有多好,只有那一对眼睛生得水汪汪的,横波一顾,剪水双清,着实有些勾魂摄魄的魔力。
章秋谷看了暗想:“虽然一双眼睛生得好些,却究竟不是全才,唱功、做功也都很是平常,为什么天津地方的人要这般赏识她?”想着,又留意看她的做功,觉得似乎比以前的确做得老道些。
谁知道这个冯洪月娥做到“买脂调戏”的一场,竟当真和那小生动手动脚,两个人滚作一团,更是眉目之间隐隐的做出许多荡态,只听得楼上楼下一片喝彩声。
章秋谷本来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些淫戏,如今见冯洪月娥做出这般模样,不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直竖起来,别过了头不去看她,口中嫌弃地说道:“该死!该死!怎么竟做出这般样子来,真是一点儿廉耻都不顾了!”
金观察等人看了也说表演得太过了些,未免败坏风俗。
只把一个云兰看得面红耳赤,低着个头,抬都抬不起来,拉着章秋谷的手,口中说道:“伤风败俗,放浪形骸,不知道她怎么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出来。”
章秋谷却突然附在云兰的耳边悄声说道:“你不要说他放浪,等会儿我们两个人也去串一下子给众人看看,如何?”
云兰打了章秋谷一下道:“我可不会做出这般的怪样子,还是请你一个人去串吧。”说着忍不住一笑,脸上更红起来。
章秋谷正和云兰说笑,忽然又听得那些看客齐齐的喝起采来。
章秋谷连忙看时,只见冯洪月娥直接就跳起了脱衣舞。别说人家古人惯会羞涩,保守,看见没,人家开放大胆起来,那也是很前卫的。
只见冯洪月娥索性把上身的一件纱衫脱了下来,胸前只扎着一个粉霞色西纱抹胸,衬着高高的两个鸡头,嫩嫩的一双玉臂。口中咬着一方手帕,歪着个头,斜着个身体,软软的全身都倚在了那个小生的肩上,好似没有骨头了一般。鬓发惺忪,髻鬟斜亸,两只星眼半开半合的,那一种的荡漾浪态,真就是现代人吃灰都赶不及的。
这个时候,不要说引得那班听戏的人人人心动,个个神摇,就是章秋谷这样一个曾经沧海,久历风雨的人,也不由得被钩得小玻璃心荡漾起来,那一波波荡漾开的高压电大招,虽然不是专门送给他的,但是他很不幸,不对,是很幸运地中招了。
云兰坐在章秋谷背后,也有些杏眼微饧,香津频咽。耳中只听得一片喝彩的声音,好似那四面洪钟,八面雷霆,直震得人头昏脑胀,两耳欲聋。
正在闹得沸反盈天之际,猛然就见外面走进几个人,分开众人,一直挤到台前。这几个人头上都戴着缨帽,脚下都穿著黑布快靴,好象衙门里头的差役一般。
众人见了都摸不着头路,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洪钟熄了,雷霆也哑火了。
这几个人到了台前,向台上看了一看,便都蹬着台前的桌子跳上台来。
台上的人见了十分诧异,正要开口寻问时,说时迟,那时快,有一个为首的差人抢上一步,来到冯洪月娥身旁,“豁啷”的一声,袖管里头掏出一根铁练,呼的就向冯洪月娥头上套去。
冯洪月娥正在拼命卖弄风骚,卯足了精神释放大招,小钩子铺天盖地撒出去,正等着收网的时候,不提防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大惊失色。想要开口问时,却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台下那班听戏的人见了这般情形,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嚷个不停。开玩笑,大家正在沐浴着台上放的大招,等着自己被小钩子钩上呢,哪里跑出来这几个扫兴的家伙,不知道扫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