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仔细道明。”皇帝吩咐道,面容正色,语气凝肃。
“是。”钦天监主簿紧紧抿了抿嘴,语调艰难,一字一句道:“红月乃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故称“血月”!”言及最后,已然难以出口。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眼,面面相觑,双眸流转出惊慌错乱。
“依你所言,朕在位期间,大楚会与它国兵戈相见?”皇帝面色登时笼上一层墨云,眸色如无底深渊,隐隐有降罪之意。
“微臣绝无此意。”钦天监主簿登时吓得跪倒在地,满头冷汗,伏首道:“微臣所言不过章奏所注,绝无此意。”
“陛下,主簿自然无此意,但他人有无此意便不得而知了。”冷眼旁观的南勤敏不为所动,在旁冷静道。
“他人?”皇帝半眯了眼,瞧不见他何等思量的心思,令人不由得惴惴不安。
南勤敏微微一行礼,徐徐道:““日掌阳,月掌阴。阳为德,阴为刑”,故有“日变修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之说。太阴象征刑罚,现月食之象则需审视法规得当与否,可有冤狱。若有,则以祈禳之术免之。换言之,若非朝中大臣不足依赖缘故,便是中宫责罚过重,以致上天大怒,显现此异变。”
“依你所言,可是暗指本宫责罚过重?”中宫闻言,登时蹙起秀眉,语气不悦。
“并非如此,还请娘娘万勿动怒,保养凤体。娘娘仁德,微臣此言,重在“大臣不足依赖”六字之上。”南勤敏低头告罪道,语气谦卑,神色恭顺。
“依你所看,朝中哪位大臣不足依赖?”皇帝语气微冷道。
“章奏注:食自中起,乃太尉失令。陛下应另寻贤能,如此方能使大楚昌盛强大。”南勤敏神态委婉而坚定,口中朗声道。
“你所指乃本宫父亲失令?”中宫求情道,又惊又恐,看向皇帝,慌张为之辩解道:“陛下,妾妃父亲才德兼备,忠君之心可鉴日月,怎会失令?”
中宫一时慌乱,连带着底下的嫔御亦侧身私语。皇帝忙按住中宫,竭力安抚。
汤德隆沉声道:“启禀陛下、娘娘,前朝章奏所注:望日蚀月月光灭,朔月掩日日光缺,月光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简而言之,乃久旱暴雨、Y雨天晴之类也。”
“如你所言,便是日常而非异常?”皇帝安抚好中宫之后,随即转头问道。
“正是。”汤德隆回道。
南勤敏反问,“敢问监正先头所言此事非同小可一句,该作何解?”
“陛下,太尉于朝中声望颇高,难保无人心存怨恨,借此良机污蔑陷害,以应适才五官保章正所言“太尉失令”之说。”汤德隆维护道。
“陛下,请勿听信女干人谗言。妾妃父亲忠诚之心天地可鉴。”中宫哀婉恳求道,其音呜呜然,惹人心生怜爱之情。
“朕自然相信。”皇帝念及中宫胎像,不敢多言刺激,只是眼神温然地看着,轻柔地拍拍中宫柔夷,极力安慰道。
“然则微臣听闻,太尉幼子当日病逝,太尉悲痛之余,仰面怒骂上天,天际当即骤降异象。焉知此事非当日之过。”南勤敏冷静道出。
“说来此事生于前岁,倒合乎此言。”许久不出声的琽贵嫔在旁若有所思道,意有所指,冷冷瞥了一眼上首哀哀哭泣的中宫,意味深远,胸口垂下的织金刺绣妆花缎霞帔虽以银线寥寥数笔勾勒出芍药图案,到底缀上了一颗颗浑圆的大珍珠,清简之下装束不失尊华,清淡之下不缺芳丽,颇有副后之称。
中宫立刻将冷如寒冰的目光投向意图栽赃的琽贵嫔,语气颇为不悦道:“当日不过本宫父亲悲痛欲绝所为,如何能当真?”
“纵使悲痛欲绝,亦不该辱骂上苍。妾妃从未见过可因过悲而辱骂上苍者。”琽贵嫔冷静道,瞥一眼中宫,眼波流转出寒冬腊月的风雪之气,显见意欲对峙到底,不死不休。
眼瞅着中宫与琽贵嫔相互仇视,礼贵姬出言维护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悲悯人间,怎会为此事而大怒,降下雷霆异象?”
“无人知晓太尉当日辱骂之词何等不堪入耳。”琽贵嫔转而对皇帝严肃道:“妾妃素闻太尉历来严苛,但凡办事不周,便对下属责骂。陛下,妾妃在家听父亲说起此事,闻之令人觳觫。太尉所有下属每日当差皆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眉间的金錾花镶碧玺琢翠珠芍药花钿愈加显得色泽暗沉,似在酝酿着一番惊天秘密。
中宫紧紧蹙眉,对琽贵嫔满心不悦,语气冰冷道:“此事亦可证明本宫父亲办事严整,担得上太尉之位。”
“只是太尉所用惩戒之法着实严苛,且动辄酷刑,无人不怨,无人不惧。适才五官保章正所道月变省刑,正对太尉多用刑,主簿所言怨气盛、戾气强,正对太尉所用酷刑,或亦未可知?”琽贵嫔故作姿态,半猜测道:“眼下中宫身怀有孕,若牵连皇嗣,则累及江山社稷。”说着,看向皇帝。
“此事怎会累及胎儿?稚子尚且无辜,遑论未出世的胎儿。”中宫难忍其怒,柔夷颤巍巍抚向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声谴责,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