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越靠近山顶,天空就越发昏暗。
流浪者手扶住斗笠,抬头看去。
天空是静寂的,像是一幅将景物定格的油画,凝滞而厚重,真实而虚假;又像是一副正在痛苦呻吟的面孔,让人从心底感到凄凉与恐惧。
这是最后一道鸟居了。
赤红色的鸟居静静矗立在林间,它是如此的肃穆,是如此的神秘,又是如此的凄凉落寞。
青山停御门,玉藓草木深。
鸟居的笠木的两边略微向上翘起,红木无言,却好像能与天神沟通一般。
神圣而静穆。
“不!”
小狐狸颤抖的叫喊声让流浪者停下脚步。
流浪者回过头,·蓝紫色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狐狸瞳孔拉成细针状,尾巴上的毛发炸起,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物一般。
御雨影能感到自己的胸口在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在耳边拉远,最后化作刺耳聒噪的蝉鸣声。
[你回来干什么?!滚出去!!]
[让你成为这里的守护神真的是抬举你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到这里?!]
“不…”御雨影双眼无神,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语,“…我…我真的在保护……对不起…对不起。”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这个……你这个……毫无用处的胆小鬼!!]
[既然是胆小鬼,就好好缩着头千万别出来!现在,滚出我的视野!!]
御雨影不自觉流下一滴泪。
泪水滑过脸庞,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御雨影眼眶中转着泪水,像是路边被人踩踏、沾满泥土的枯蔫的花,再也拾不起过往。
[滚出去,别再回来!]
“不…闻子……对不起。”
[出去!!离远些…别回来了…]
“……”
御雨影呜咽一声,化作小狐狸转眼间便不见了。
“御雨……”
派蒙的声音没有追上小狐狸的残影。
小派蒙紧锁眉头,神色担忧,“空,御雨影刚刚突然变得好难过……”
那份强烈的情感也感染了小派蒙,此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就像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了一般委屈难过。
“…我好担心他。”小派蒙看向旅行者的眼神里满是担心,“他那个样子…会不会有危险啊?我们得快去找他。”
旅行者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站在鸟居旁不作反应的流浪者。
“你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身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旅行者当然要对得起自己打出去的声望。快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说完这话,流浪者自己穿过红色的鸟居,踏上青石砖铺就的参道。
旅行者冲小派蒙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快速往御雨影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被时间抛弃之地。
这里是亡魂永殁之地。
这里的时间是永远的凉夜。
这里的樱花绽如溅血,直至永恒的尽头。
流浪者手腕一翻转,刚刚躺在手心的樱花花瓣便如无重量的羽毛般,晃悠着、飘乎着落入泥土之中,一点声音也没有留下。
流浪者收回目光,衣料因为行走而产生的“沙沙”轻响与静静飘落的樱花雨相合成一首无字的诗篇。
没有人……
除了破败的神社建筑和盛开似火的樱花,什么都没有。
“时闻。”
流浪者尝试着呼喊出少年的名字。
并无应答。
流浪者找寻遍神社中的所有地方,却只有沉积已久的飞扬的灰尘前来迎接他。
最后,流浪者站在空荡的神乐殿中。
这里一点光亮也没有,压抑得让人喘不开气。
流浪者沉下眼,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来,就好像……
时闻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流浪者抬眼,声音里没有一点迟疑,“时闻。”
……
时闻缓缓抬起眼。
两人皆不见对方,却又好像真切的撞入彼此的眼眸中。
时闻手抚上胸口,头上的金冠因为他的动作晃出细碎的光影。
[您不舒服吗?]
空渺的女声传入耳朵,时闻放下手,轻轻摇了摇头。
时闻站在光中,闻子立于暗处。
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结束了。”时闻轻声说。
[多亏了您的帮助。]
时闻深吸一口气,将桧扇递给闻子。
闻子惊呼一声,将桧扇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握在手中打量了好一会儿。她好像很悲伤,又好像很愤怒。
闻子蹙着眉头,话音带着颤:[怎么回来了……]
[那个家伙!干嘛非要赖在这里不走…]
她一直在等他啊…
一直在等他离开啊……
明明跨过山脚下最后一道鸟居就可以了……干嘛非赖在这里不走……她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