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也被他弃若敝履。但是凡尘岂可与神明争辉?
雷霆雨露皆是恩赐,这就是神明的蛮横之处。
少年看着手中滴血的匕首发呆,站在人体堆砌的山中陷入疯狂;而祂安然坐在王座之上,用悲悯的眸冰冷看着尘世上演的一出出戏码。
祂看着少年与自己的仇人合作,重启研究;又看着少年一次次的被杀死、复活、陷入疯狂又恢复平静……祂不理解,少年明明是从祂这里获得凌驾于七神之上的权柄与地位,却反而要向祂挥刀,为此甚至不惜与仇恨和解、忍受千万次对死亡的恐惧。
不过祂并不在乎,祂不认为自己会灭亡,也不承认自己有错。
祂夺得并修改这里的法则,那就是此方世界的最高神明。
天上天下,唯祂独尊。
等到力量再恢复一些,少年内心如何抵触违抗都无关紧要,会听话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神不在乎。
……
“这个世界没救了。”少年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感起伏,好像是对着自己面前的墓碑说话,又好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这个世界被天理扭曲了太多太多,就连法则也被祂修改了。
整个世界都被扭曲,所以它的保护壳越来越薄,即便天理再怎么修补维系也无济于事——这是最初的根本的规则的力量。
日月交行、参宿斗转;阖眼一瞬,皆非人意;上下求问,解作天道。
“天理违逆天道,残局难解。”
“之前的我竟以为天理就是天道,当真是错得离谱。”
这个世界自天理介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烂了,而且病入骨髓,再难医治。
不破不立,所以……作为医者,他开出了最后的药方:将世界重启,将天理夺取的力量归还,把天理扭曲的法则肃正,让一切归为混沌,重新开始。
现在的人们总是关心神从何而来,这不对。人们应该关心:人,从何而来。
不需要从神明那里盗取火种,人类必须凭借自己获得“超越”,钻取光明。
人类要把投注于神身上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绝不赋予神凌驾于人之上的绝对权威。
天地无神,众生为神。
少年要将世界重启。
灰烬带来新生,在摧毁一切的烈火中涅盘重生。
……
少年将为世界亲自献上黄昏,与博士合作是计划中的一环,毕竟博士也在期待这人类共同参与的“超越者实验”的结果。
而在这场人类自我成长中,神明只有旁观的资格。
少年目光移向空中漂浮的岛屿——那里没有天理,只有六神。
天理一直身处虚假之天中,而天空岛一直是维系者控管监视尘世的场所。
那里是少年为讨伐天理的先锋者们亲自准备的观赏席。
在被女皇及其座下执行官“湮灭”之后,少年便利用被赋予的权柄制造出天理发怒的迹象:寒温、洪水、地震……甚至,与五百年前与坎瑞亚覆灭之时极为相似的天象。
逼得执政者们只觉终焉之时已至,来不及多想就匆忙打上天空岛。也许后来冰之女皇巴纳巴斯发现了他的死而复生并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猜测。可那又怎么样?箭在弦上,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支撑世界的树木将崩塌,天与地再次倒转,预示命运的星辰即将落下,世界将被洪流冲毁……天塌地陷,不过须臾;在不断的坠落与毁灭中,人类会迎来救赎般的重生,烂泥中鼓出新芽,轮回伊始,万物回春。
……
少年静静坐着,没有难过,一直在发呆。
他抬手抚上胸口,那里的心脏跳动着,却空落落的。
好像…他确实不开心。
风带来的诘骂声围在他的耳边,空寂的黑眸渐渐垂下去看着地面上的沙砾。
爱人寻来,留意坚决,他也曾心怀期待地为他挑取衣衫,幻想与他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只是后来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斩灭他期待的泡影,又像是一个蛮横无理的强盗夺走他手心里的最后一颗糖。
霜白的发预示着不幸的迫近。不幸竟就这么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给他一点多余的时间。少年是那么了解他的爱人,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直至死亡降临。
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少年会痛到发疯的。
[记得爱他,记得保护他。]
所以藏起来吧,哪怕是用他最厌恶的欺骗手段。
“小骗子,出来挨骂!”风把声音扔到少年的面前,然后打着转离开。
少年稍微张了一下嘴,满嘴苦涩,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自己终是他生命中的间奏,做不到长久的陪伴。
既然如此,他的少年啊,舍弃他,放弃他,别要他了…毕竟,他犯下了欺罔之罪。
不可饶恕。
不过有一点,少年从来没有骗过人:他是真的想回家了。
想再听一听瓦当滴水的曲乐,想再走一走晃着水影的古桥,想再和爱的人抓一尾空中的游鱼。接一抔故乡的雨,拥一怀家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