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总是喜欢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抗,是我亏待你了。”
他回忆起她孤身一身深入龙潭虎穴去营救池生的那一日,他就在宫里,若是他能早一步知晓,或许,事情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棘手。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的事情,最为痛惜的不过是——本可以。
钟毓清不去直视他炙热的眼神,扭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这里,我们之前曾经一起走过的。”
裴翎珩不用去看,他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把那一日经过的路描绘一遍。
钟毓清收回视线,眼底隐隐带了几分不耐烦。
“还要多久?”
裴翎珩皱着眉头,她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点滴过往了吗?
“还有半个时辰。”
“这么久?”她嘟着嘴,眼神明显不悦。
“清儿,当初这一段路,还是我们一起走过去的,我还记得,你怕累,我便背着你。”
回忆过往,他眼角眉梢都带着一层暖暖的笑意。
好不容易等马车徐徐停下来,还没等马车停稳,钟毓清便抢先一步跳下来,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好似裴翎珩是一个长相丑陋的怪物。
裴翎珩跟上去,恰巧天色
渐晚,落日余晖映照着冰面,流光溢彩。
“清儿,慢一点。”
如今桥上结了冰,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突然升起来一股恶趣味,“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不知道皇上回心疼我,还是心疼孩子?”
“清儿?”他皱着眉头,她如今已经知道了他的心绪,就喜欢拿着刀子往他的心口上捅。
看他面上痛苦,钟毓清收了笑容,眼底带着一丝愧色,“我开玩笑的,夫君可是不悦了?”
裴翎珩迎风而立,穿着一身紫色常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瞧着他仿佛真的生气了,钟毓清心里反倒是高兴不起来了。
裴翎珩走上桥,看着底下的薄冰,太阳晒了一整天,除了桥洞底下,整个河面上的冰都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你忘了,我便说给你听,”他不去用眼睛看她,声音却格外温柔,就像是风中生出来的一只手,温柔得穿过人的发丝。
钟毓清拧着眉头,她讨厌听这些。
“那一日
,我们在湖边放了花灯,我记得,我求的是你的余生,平安喜乐……”
他事无巨细,娓娓道来,将一副巨大的画面,徐徐在她的面前展开。
她虽然想不起来,却总觉得自己就会画中人,脑袋钻心疼。
“不要再说了!”
她一脸怒气打断他。
“清儿,你想起来什么了没有?”
钟毓清眼角的余光扫到前面不远处的荷花池,眼珠一轮,心里有了主意,“前面的荷花池,我好像有些印象,我们过去看看罢。”
裴翎珩不疑有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从岸边到荷花池,铺了一条长长的石阶,因为长时间没有下过雨,导致河床下降不少,裸露在外面的石阶之前是浸泡在水里的,仍然能够看得出来之前浸泡的模样。
“清儿,不要往前走了。”
他轻声提醒。
钟毓清顿住脚步,回眸冲着他一笑,他心突然就软下来。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招招手,示意他靠近。
他就走过去,一直到最后一级台阶,下面就是薄薄的一层冰面。
钟毓清抬手,慢慢放在他的背后,正准备动手,却被他忽然攫住手腕。
“
你……你放开我。”
她恼羞成怒,干脆撕破脸皮。
“清儿?”他一脸不解,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你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平?”
钟毓清紧紧咬住下唇,双目充斥着怒火,狠狠地瞪着他。
“清儿,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也会痛的,”他睁大眼睛,“人家都说,大雁是这个世上最为痴情的动物,如果能够让你回心转意,我宁愿做一只大雁,只希望能携子之手,与之偕老。”
“清儿,世不遇你,生无可喜,一世红尘,无你何欢,人人都羡慕皇位,可是我发现,做了皇上一点也不会快乐,只要能换成以前,我愿意折了我十年寿命,若是没课你,我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他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脸,“当真,连你也不要我了?”
红公公领着人立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钟毓清皱着眉头,眼底毫无波动,努力挣扎着,“你放开我!我根本就不想听你说这些,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
他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心底被狠狠扎了一刀,一颗心,早就已经被她亲手扎成了千疮百孔。
他深深地看向她,努力想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哪怕一丝不忍。
可是他只看到了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