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的屋子里有火光燃起,路大娘透过窗户看到院子里清一色黑衣黑甲的骑兵,连忙将女儿惊叫张大的嘴巴捂住。
细雨敲打着玄黑色的铁甲黑衣,发出铿锵战甲的声音,黑夜里几乎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孔,只有一双双嗜血冷漠的眼睛露在外面,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
门被推开,寒风夹杂着细雨飘洒了进来,一家子人害怕的看着走进来的将士,吓得慌忙往后退。
朱雀将一盘金锭子放在了不足他小腿高的桌子上。
金锭子,好多好多的金子,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啊,发财了,这是要发财了啊。
“要想活命,就闭紧你们的嘴巴。”
冷漠的声音传来,路老爹吓得身子颤抖,连连点头,“是是是---”
闷人的寂静在黑夜里无声的呼啸,大风呼啦吹来,扬起他翻飞的裘袍,黑夜与他的衣色融合在一起,两人就那样对视着,命运激荡的火花在记忆中翻起滔天的骇浪。
东陵璟的视线从她的嘴巴鼻子,再到颧骨,最后定在了她的眼睛上,内心深处极力克制的情绪像是海浪一层一层的翻飞上来。
苏锦看着他走近,仿佛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身子被逼到了后面的桌子上。
他那双冰冷的手慢慢的覆在她的脸上,抚上她脸颊的手指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肌肤的温度,不再是尸体冷冰冰的触感,手心里的温度也是滚烫的。
他垂着的眼直直的看着她,抑制不住的情绪快要将他吞没,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苏锦被他盯着看,想要退开,可下一秒,身子猛的被他抱住,强硬的臂膀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这下更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他的呼吸,他身上的气息,紧密的跟她纠缠在一起,她被箍的紧,一时没有其他的动作。
“苏锦,朕找到你了。”
跪在地上的绿芜听到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感觉像是有刽子手抓住了血淋淋的心脏,捏紧了不松手。
她悄悄抬眼,想要看清楚小姐的表情,可陛下的身量太高了,高的她根本看不到小姐。
激烈的心脏跳动声快要将她淹没,她害怕的后背都被汗浸湿,嘴唇青白一片。
耳侧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她的胳膊猛然被朱雀捞了起来,压着她带了出去。
她哆嗦着腿回头想看一眼小姐,可门砰的一声被关上,里头的视线瞬间被挡住,什么都看不到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一盏烛灯被影卫点燃放在了桌子上,照着周遭的环境。
苏锦不知道自己被他抱了多久,被抱的太紧了,挣了挣,他还是抱着她不撒手,力道越收越紧。
房内一时间只有烛火哔啵的声音作响,整个过程,他就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脸埋在她发里,一声不吭。
苏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到离开皇宫前被锁在椒房殿的种种,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分开不过是短短的两个月,却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熟悉的温香软玉抱在怀里,他死抱着她不松手,最后还是她抬起头来,纠缠着的呼吸顿时近在咫尺,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放开我。”
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钻入耳膜,紧接着死一般的沉默笼罩在了狭小的屋子里。
亲眼看到她真的还活着的各种浓烈情绪被压了下去,东陵璟侧目,慢慢的与她对视了过去。
他睨来的眼神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是帝王权海浮沉的君威,是一句话可以要了她命的主宰者。
苏锦不受控制的心猛烈跳了下,但她并没有要示弱的意思,神色是当初被囚禁在椒房殿里一贯的冰冷。
“趁着朕登基逃跑,跳下护城河与情郎假死离开,苏锦,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明明是该像以前一样将她抓回去关起来惩罚的,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与自己想的背道而驰。
或许是他知道,那样会把人越逼越远。
苏锦看他,“那陛下要如何,再将我囚禁起来,带回去周而复始的折磨?”
他当然不会再粗鲁的将人抓回去囚禁,他也应该在她身上花点心思,毕竟,那种以为失去她的痛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跟朕回宫,你做的事朕都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她所想象的暴戾恐怖,苏锦紧绷着的心提的更紧了,沉默了半晌,“你就当我真的死在了护城河吧。”
东陵璟被她这话说的压抑着的愤怒骤然窜了上来,但他硬生生忍住没有表现出来,直直的觑着她的脸,“楚青越没有死,你还要跟朕闹吗?”
在得知她死了的消息时,他是有过那么一瞬间后悔杀了楚青越,可现在,他更想让楚青越死。
苏锦直言,“我没有跟你闹,我们的事也跟南王无关,是我不想回宫,你放我走吧。”
放她走?!他心底冷笑,他要她亲眼看着她躺在他的身下,而不是天真的说放她回去之类的屁话。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的周遭肆意的流淌,东陵璟罕见的没有发火,也没有强硬的将她捆绑起来带走,苏锦不知道他的心思,心底比以前更加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