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折断了。
"栾总,很痛吗?"
气息缥缈如烟,栾喻笙胸膛起伏不定,额头顷刻间汗湿一片,许久,他喉结滑动:"……还好。"
栾喻生排斥做康复训练,讨厌自己像个婴儿去重新学习翻身、抬脖子、坐立、吃饭穿衣,他厌恶旁人碰他的手,三年下来,手功能迅速退化,筋膜黏连,关节僵涩,越不拉仲越痛,越痛越反感做拉伸。印央心疼地松开手,看着栾喻笙的手指自动蜷进掌心,眼底烧起令人难受的灼热,抿唇,她揣着答案问问题:“栾总,您似乎不常做康复训练?”
“很少。”
其实,出院后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为什么呢?您太忙了吗?"
栾喻笙下唇印着一圈刚才忍痛咬出的齿痕,哑声道:“因为我不做没意义的事。”
“复健为什么没有意义?”印央追问,“复健,能帮助您维持身体的机能,减少疼痛,增加肌肉量,还能让您练习去独立完成更多的事情。”“能独立行走吗?”栾喻笙淡漠的语气极具攻击性,他冷笑,“能让我独立解决二便问题吗?能让我独立出门不被一个两三厘米的台阶困住脚步吗?”
印央语凝:“……”
血淋淋的真实,确实都不能。
栾喻笙接受穿足托,是为了延缓足部变形,尽可能体面地穿皮鞋出现在公众视野;接受佩或助力手套并练习拿叉子,是为了在家族聚会上显得不那么残废;接受晨醒和睡前的按摩拉伸,是不得已而接
受,不然他的身体僵如石头。
其余的康复训练,没太大意义。
印央懂栾喻笙的效益至上,可也感恬出了他的自厌自弃,天之骄子夜之问雍在床上成了废人,心理落差能摧毁一个人,她也懂他内心的这片阴弱,有一部分是她造成的,当年,她决绝的不告而别和抛
弃,她没心没肺地恣意迎接新生活,等同于把坠入谷底的他又一脚踹进泥沼。
这么一想……
印央你好狠的心肠。
情难自控,负疚感涌上心头,她不自觉握住他的手轻柔按摩,肌肉生气稀薄,软软糯糯的,入手生凉,大小鱼际萎缩,手掌只有薄薄一捻。
“栾总,多活动活动手有好处,对头脑也好。”印央从无菌密封袋里抽出银针,挤着声带说,“针将扎在您的支沟穴和合谷穴,会有点痛,您忍一下。”
“好。”
针扎入穴位,栾喻笙细白弯曲的手指兀自痉挛起来,针在这抽动中移位,痛感更烈,顾于面子,呻吟哽在喉咙被他死死压制,脑袋不安分地偏向一侧。
约莫一分钟后,痉挛才停止,他虚弱地吐出一口气:“何医生,见笑了。”
印央给针稍作调整,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安放在他身侧:“哪里的话,我针技不如我师父,我师父扎针不疼,我扎针疼,我师父常笑话我像个居夫,手法太粗糙,我还经常扎哭小朋友,我要学的还大多。”
谎话编起来一套一套的。
真心话倒也不少,她眼眸流转,将他的身体看尽:“栾总,三餐过后多让护工给您揉揉胃,促进消化,每天站立一次,每次一小时,能很好地减轻您的这个困扰。”
这说辞,谢星辰在栾喻笙耳边唠叨了三年了,此刻栾喻笙同样一耳入一耳出,礼节性地应道:“我会考虑。”
留针三十分钟,两人没太多的交流。
栾喻笙本就是个不多话的人,也没兴趣打探小姑娘,而印央说多漏多,保险起见,禁言是最佳选择。环顾房间一圈,印央没看到李总揣来的那个木盒子,栾喻笙做事一贯干净,也不可能大喇喇把证据摆在明面上,她也不能去翻箱倒柜求证。
罢了。
夫妻一场,栾喻笙什么样的人印央心里门儿清。他最擅长设计圈套,静待猎物上钩。
印央闷闷坐在床边,时刻观察栾喻笙的状态,气归气,他若不舒服了,她得及时应对。许是手上的针痛感强烈,他的手腕时不时微微内折一下,但并不敢移动,怕冲了针。"栾总,您还能忍受吗?"“何医生不必在意。”
印央无能为力,肉(体)上的痛苦,她无法与他分担,她眸子在他身上落脚去重新熟悉他新的躯体。
车祸之后,她第一次直观看到他的身体,苍白羸弱,才短短三年已然有了明显的变形,腿脚伤痕累累,小腿前侧还有几缕没褪痂的刮痕。
明明是养尊处优的主,怎么给照顾成了这样?她印央穷得叮当响的那些岁月,她部没把她父亲养得骨瘦端向 满身伤痕,养得像只吸血的胖水蛭,父亲什么都不做,从物质到精神都吸干她,喝饱自己。
“何医生。”
栾喻笙忽然开口,低磁嗓音扯回了印央的思绪。“……栾总。”印央提起精神,“您哪里不舒服吗?”只见他嘴唇抿直,似在一通纠结后问出:“你的师傅郑柳青,他有固定的交往对象吗?”
"……"
印央哽住,这个她还真不清楚。
飞速头脑风暴,印央迂回地答:“我平时不太关注我师父的情感生活,需要我帮您问一下吗?”
问郑柳青干嘛?
他该不会在吃前妻的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