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令部门口下车,何楚卿边呵气边搓着两手走近。
轮值的士兵只瞥了他一眼,远远地那门就朝他大敞开来,不用他多一句言语。
何楚卿的脚步在路过岗哨时略作停顿,朝着里面笑了一下:“麻烦问一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当差的兵抬手看表:“何先生,是九点三十七分。”
这很奇怪。
任何出入司令部的人都要经过搜身、登记等重重关隘。照理说,他应该刚记下他的名字,时间是其中一项,还需要重新看表?
何楚卿笑意如旧:“谢谢。我总来,每次都要劳烦你们多费笔墨登记,实在是不好意思。”
兵士朝他摇了摇头,一丝不苟地说:“没事的,先生,您多虑了。司令知会过,您并不需要次次登记。”
什么叫并不需要次次登记?
那就是说...
天气太凉了,凉得他胸口丝丝的灌风。还没砭肌,先一步渗到骨子里去了,一举一动都一寸一寸地疼。
顾还亭没在办公室。
脱了大氅,挂在门口,看着勤务兵替他在房里煮茶,暖气不要钱似的往上供。何楚卿捧着茶杯暖手,血液终于又回流了,最后房里大喇喇地就剩他一个。
何楚卿走到办公桌前,跟在自己家书房似的熟悉。
他去拽那个清晰地记得顾还亭锁住档案的抽屉。
没拽出来,上了锁的。他知道这锁不是为了防备他。北部战区总司令的办公室,他要是能探囊取针视若无物,那才是奇了。
何楚卿蹲下来,取出一根不太粗的铁棍。这东西可是他老朋友了,从西北军驻地撬到虹海总司令的书房。
他把耳朵和柜子贴的严丝合缝,边尝试,边凝神静气地听着锁眼里的动静。
很轻微地“硌哒”一声。
有门!
铁丝伸的有点短,得再来一次...
门外传来一声:“司令!”
何楚卿如梦初醒。近在咫尺的鞋跟动了动,声音贴着门缝传进来:“什么事?”
薛麟述从走廊尽头踏着皮靴跑过来:“司令!多批的那十五万军饷,来信到了。”
顾还亭伸手接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推开门——
他的爱人正像任何一个酒鬼一样,杵在酒柜前流连忘返。杯里的威士忌只剩了一个底,他平时绝对不会上来就知趣地倒这么少的酒。
顾还亭带上门,尽量维持着面上的愠色,把酒液推开:“以后上午不许沾酒。”
何楚卿刚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脖子烧了个通红,酒意上来的不高,轻而易举看出了他的情绪:“我来找你...你很开心啊?”
何楚卿的确有许久没主动来找他了。
顾还亭才知羞地偏开一点头,就被何楚卿板着下巴吻了上来。
大司令对他就没有浅尝辄止的时候,故作矜持的一层皮在接触的瞬间就剥落了。他把人摁酒柜上,像品酒一样咂摸遍了他口腔里的烈。
剩下的那一杯底酒,被顾还亭憎恶似的拨到了地毯,与之代替的是人,被死死地摁在台面上。
顾还亭对这样的自己也出乎意料,往后退了两步,避免了更覆水难收的事儿。
但那人懒散地靠在酒柜,还维持着他推开前的糜态,某处鼓囊囊的,勾着他往那看。
何楚卿看了他两眼,知道他不想在这儿,于是从善如流地脚尖点地下来,说:“小薛哥刚跟你说什么事儿?杨德晖多给你拨了军饷?”
顾还亭伸手把他半扶半抱下来,不太敢碰他,直言道:“嗯,没跟我提过。”
何楚卿朝着他摊手:“信。”
顾还亭自己都没拆过的信,径直递到了他手上:“估计是对这事儿的回复。”
何楚卿不太珍重地拆。
上来先把那封信的一脚抵着指头,齐齐地撕开一条,带下来了两片信纸的角:“那清水弥亭呢?你说了吗?”
他拆着,一屁股在沙发边坐下。
顾还亭跟着他坐到旁边,胳膊半揽着搭在身后:“我的态度,他们知道。放那些人进来,先过我这一关。”
抽出信笺,何楚卿没展开,先问顾还亭:“你叫人在簿上别登记我的名字?”
“嗯?”顾还亭好像想了一下,看来是很久很久之前,这个吩咐就已经下去了,“是,怎么了?”
何楚卿捏了一把他的大腿。眉目没有变化,两眼里无端含了点嗔怒:“你傻。你这儿要真出什么事,细问起来谁担责任?”
顾还亭很喜欢他这样。
虽然人还是漠然的样子,却能无所顾忌地对他发脾气。有那么一刻,他都要感谢那天撞破了何楚卿和别人的那个吻了——好歹它把他的爱人还给了他。
顾还亭看着他一双素白的手把信纸展开,捏着他手掌心牵到嘴边来,细细地用嘴唇从骨节碰到指缝。
“杨德晖说,十五万是他额外批给你的。希望能...”何楚卿蹙着眉继续看下去,“能换先容许清水弥亭多待几日,对于原则性问题,他同样坚持毫不妥协的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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